第三章 为了有一天还能吹风而活着

    “你好，一杯海底椰冰柠茶。”

    “好的，甜度有什么要求吗？”

    “七分甜，正常冰。哦对了，要霸王杯的。”

    “好的，28元，这里扫一下。”店员伸出左手，向下一摊，今良把自己的付款码递了上去。

    “为什么要霸王杯？”

    “因为正常大杯我喝不够。”

    “为什么要七分甜？”

    “因为我喜欢七这个数字，而且七分甜对我来说比五分要更合适一点。”

    电风扇站在今良的肩膀上，不停地问着，今良也随意地回答着。

    店员开始在店里捣鼓起了柠檬茶。将切好的柠檬挑掉籽，放入大杯中，用搅拌棒轻轻挤压，然后舀入一小铲子冰块，开始用大瓶的椰子汁和大盒乳料调制“海底椰”……

    “感觉不是很划算。”

    “图划算谁喝这个啊。”

    一天，两天，也许是好几天，暑假的时候今良总是会失去对时间的敏感，如果问今天是星期几更会是无可奉告，总之不知不觉中，他已经适应了透明小电风扇停在肩头的感觉。要说是什么感觉呢，是叨叨不停的感觉……

    “晚上9点多喝这个不会对身体不好吗？”

    “可能会，但暂时还没啥关系。”盛夏的夜风从渐空的街道上吹来，带来的是30摄氏度的“凉爽”。所以跑完步嗯造冰饮是很必要的事，年轻人就该这么享受当季的特权。

    沿着铺开的黄色路灯往回走，要经过一个影院，穿过一个公园，路过一条开着理发店、快餐店、猪脏粉店的长道，然后翻过天桥，抵达幽居于市中心小巷中的家。

    路上今良遇到了一位熟悉又陌生的叔叔。

    熟悉是因为他和今良的老爸是老同学，小的时候常有见面，在不长的人生里，今良也算是被他“看着长大”，是熟人。陌生则是确实有好几年没见了。

    “唉？小良？”招呼是由叔叔的疑问句发起的。

    今良把看向影院前空水池的头转了过来，看到了一张长了胡渣、发了胖的大白脸。他正打算开口回应，但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像忘了他名字了……

    “叔～好。”今良摸了摸后脑勺，微笑起来。

    “我刚看完电影，你这是上哪去啊？”叔叔轻轻整了整青格子衫的领口，揪了揪上面第一个纽扣。

    “刚跑完步，现在准备回家呢。”幸好刚刚已经把一大杯柠檬茶炫完了。

    “好，一个人回去路上小心啊，我还要去趟公司，替我跟你爸问个好。”叔叔点点头，简单的招呼过后就挥手告别，这让今良也松了口气。

    “好，你慢走。”他向快步远去的背影挥挥手，也继续自己的返程之旅。

    “你似乎并不是很想打这个招呼。”电风扇在肩头琢磨着。

    “那到没有。”今良说。

    “那你想打？”

    “那也不是。”

    “真是卡在中间了。”

    “赫赫，电风扇懂个屁。”今良终结了这个话题。

    “你不觉得他现在去公司太迟了吗？”电风扇把矛头对准了刚走的叔叔，反正不熟。

    “呃，可能他有急事？又或者还有要处理的工作？又或者敬业精神受到了鼓舞？虽然不知道他看的什么电影。”

    “那你说他是做什么的呢？”

    “应该是自己当老板吧。”今良摸了摸下巴，毕竟打工人没法先看完一场黄金档的电影再悠哉游哉地去公司加班吧。

    扇叶开始转动起来，思考中。底座在今良肩膀上一摇一摆的，但就是掉不下去，没有质量的东西。灵体的电风扇经验证失去了吹风的能力，这么看来它其实连最根本的用处都失去了。

    “你是跟谁学了这么多话的，怎么恁会讲。”今良脑筋一抽。

    “跟你啊，哦，还有你妈。”电风扇回答道。

    “呃呃，我有这么……”今良话还没说完，就被电风扇抢在先头：“抽象。”

    “……。”是广大的赛博社会熏陶了我。

    “说起来，你的意义又何在呢？连吹风都不能的东西。”今良眼睛偏到了马路上飞驰过去的宝马、特斯拉，大排量的摩托和摩托背上的身子丰盈、起落有致的靓女身上。

    “呃，我不到啊，你叔叔也不知道自己创业图个啥啊？”

    “为了赚钱，为了改善生活，为了更好的明天。”

    “呃，如果你指的是这个，那我就是为了有一天还能吹风而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