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北风卷地野草折,洮溪河畔又飞雪。(一)
叶修竹已经离开七天,蔺晓云在这七天里好似丢像了魂。每天呆坐在门口面朝北方发呆。她总是忍不住想叶修竹究竟是怎样一个人? 倔强的有点固执又好像经历过很多痛苦。他是从哪里来的?又想去哪里?好像对什么都无所谓,包括他的生死也无所谓。不然他不会在明知道自己生命无多的情况下依然一声不吭的离开。 忽然间她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她不知道是自己好奇还是别的?总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若不是爷爷一直看着她,以她的性格早就追出去了。 这七天里的每一刻蔺晓云心里都在思考那个行为有点奇怪的人。明明他好像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好似已经经历过人间最痛苦的事。 是沉沦还是堕落,亦或是绝望或者放下?她着实猜不透那个人的心思。 她更忘不了他那把细细长长而且从不离手的刀,他为什么会一直握着那把刀?他怎么会那么爱他的刀?他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蔺晓云不觉间又开始想的出神。 轻轻道:“他要是能回来就好了,我定要问问他。” 忽然他就看到了叶修竹,一个如死人般地叶修竹,手里没有再握着刀的叶修竹。 他是被两个人抬来的,鲜红的血液在他衣服上已经结冰。脸白的跟纸一样,双眼紧闭,好像受了很重的伤。 蔺晓云惊呆了,她不相信叶修竹真的就这么出现在眼前,又是以这种方式出现。突然出现的惊喜在一瞬间又降到谷底,因为她能感觉到叶修竹好像快要死了。 她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眼看着爷爷让人把叶修竹抬进房子,接着烧热水,擦洗他身子。 忽然一滴温热从眼中滑落,心里轻叹:“他究竟又遭遇了什么?” “救人!快!”耳边忽然传来爷爷的声音。蔺晓云瞬间从刚才的状态醒来。她伸手擦干眼睛,向另一个人走去。 那是个女人,一道伤口已经贯穿前胸的女人。相比叶修竹来说,好似她的伤更重。蔺晓云记得她仿佛是和叶修竹一起被抬来的。 蔺晓云没有想为什么他们俩会一起来,也没有时间想他们是从哪里来又怎么来的?她只知道现在必须要救人,现在也唯有她能帮这女人处理伤口。因为现在整个院子里,只有她一个懂医术的女人。 她的手法很娴熟,这是爷爷从小就教她的基本。 替那女人擦洗身子,再把自己干净的衣服换给她穿上,包扎伤口。 处理完这些夜色早已再次覆盖大地。 蔺晓云呼一口轻松空气,好在终于暂时稳住这女人伤势。看着依旧在昏迷中的女人,恍惚间蔺晓云仿佛看到那个第一次来这里的叶修竹。 “他俩好像!”蔺晓云轻轻呢喃。 那女人的手也在紧紧握着,她攥的很紧。在蔺晓云为她换衣服时都没能打开她的手。奇怪的是她手里握着的是一节被割断的缰绳。 “江湖人是不是都这么奇怪?是不是真有什么东西是即使死也不会放弃的东西?”蔺晓云不解。如果非要有什么东西对她来说是死也不能放弃的,那么就现在来说,可能只有自己的爷爷了吧。 她已经十九岁,但是她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父母。她也记不得父母的样子,只是从爷爷口中得知他们是很爱她的。爷爷说为了她,父母可以丢弃生命。 她曾问过爷爷自己的爹娘是不是已经死了?爷爷没有回答她,好像除了说他们很爱很爱自己这个女儿外,从来没有说过关于父母的任何消息。 可是蔺晓云知道,爷爷已经老了。他不可能陪伴自己一生。她常常说要浪迹天涯的那些话,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怕忽然有一天爷爷老去。那会儿她将不在有任何依靠。一切说辞只不过是安慰自己早点适应以后一个人罢了。 所以她才会一个人骑马跑到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发呆,一个人看日出日落。 她当然也会很听爷爷的话,从小就每天泡爷爷给自己准备的药浴,即使那样让她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如烈火灼烧,她也一直坚持着。还有那她根本不愿意学的枯燥又乏味的医术,她也会静静听爷爷讲解,努力拼命学习。她珍惜能与自己爷爷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想到这里,她忽然有些理解叶修竹和这女人。或许每个人对于自己在乎的东西都是拼了命的去呵护。在这一点上,可能所有人都是相似的。 “他们定是很善良又固执的人吧!”蔺晓云替那女人盖上被子,轻轻往外面走去。 刚出门,她就看到爷爷手里端着的东西。那是她十九年来只见过一次的东西。 “三色雪莲!” 蔺晓云依稀记得在她小时候的一天夜里爷爷浑身是血的带回来一个檀木盒子。盒子里面就是装的这东西。 长大后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曾在药典古籍记载中看到过关于这种雪莲的介绍。 “生于极寒之地,万屻雪峰之巅。百年生根、百年抽芽、百年生茎,再百年开花。花成三色,花开子时,月落而寂。有白骨生rou,接筋续脉之效。食之有益。” 她以为爷爷已经将它用在自己身上,没想到现在居然在这里看到。 古朴的檀木盒里还剩两片花瓣,一片鲜红如血,另一片漆黑如墨。 蔺晓云知道这三种颜色的花瓣有着各自不同的功效。 除了这两片还有一片花瓣是白色的,就像一块温和的白玉。那是在七岁时是爷爷悄悄用在自己身上。仅那一片花瓣熬出来后,用来药浴就让她再也感觉不到寒冷,从此身体再也没有生过病。但是她不知道剩下的这两瓣是怎样的作用? 老人从檀木盒子里取出两个盛满温水的玉碗,将两片花瓣分别放进水里。只是瞬间,那碗里已经变的血红,另一个却是如长夜般深邃的黑。就连那玉碗也仿佛被那红色和黑色沁透。 老人面色凝重,把那碗红色轻轻递给蔺晓云,将剩下那碗往叶修竹房间端去。 蔺晓云用小勺子轻轻地喂给那女人汤药,一碗喝完后那女人脸色瞬间红润不少。 再次从房里出来,她想去看看叶修竹的伤怎么样了?好些没有。可是爷爷还在里面,她有些不好意思进去。 忙了一天,此刻她却没有一丝睡意。 不知何时,一轮圆月已经高悬天空,在乳白色的月光里。蔺晓云又从怀中掏出一本自己常常看的书。纸页有些许泛黄,她又将书翻到上次看到过的地方。
在她翻书时,露出的一角隐约看到“经脉别论……”几个字。 她有个习惯,当自己烦躁时就喜欢发呆或者看书。因为每当专注一件事时,时间总是过的很快。现在她就想让时间过的快些。 只是最近一直喜欢看关于经脉的有关书籍。至于原因好似她也说不出为什么? “这原来这么美!”一个很温柔地声音。 蔺晓云一回头就看到了小草。她正用手扶着门抬头看着月亮。 月亮还是很圆,月光很白。小草的脸也是惨白,蔺晓云看得出她很虚弱。立刻起身扶住小草。 轻轻道:“你该好好休息,你伤的很重!” 小草看了蔺晓云一眼,又抬头看起了月亮。 “已经休息够了,我很久都没有睡过这么好的觉。” 忽然间蔺晓云仿佛听到了小草的疲惫,还有一些坦然和满足。 不等蔺晓云说话。 她又接着道:“我叫小草,野草的草。其实我也是在草原长大的。但是对于这里,我生不起爱,可也生不起恨。” 蔺晓云忍不住问:“为什么?” 小草道:“因为我是个没人要的孩子,为了一口饭。我曾偷过也抢过,挨过打也受过冻。我甚至连看一眼月亮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停下来就要挨打,你知道么?跑路的时候是不能把头抬的太高的。”说完这些话,小草嘴角却有笑意,仿佛她说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蔺晓云道:“不会啊!你就比我大个一两岁的样子。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只要你愿意!” 小草看着蔺晓云有些天真的眼睛,轻轻道:“没有了,以后没有时间了。” 蔺晓云道:“为什么?” 小草道:“因为我已经中毒,而且早已遍布全身……” 蔺晓云猛然发现,小草胸口那道伤口此刻已经渗出血,而血的颜色已然发黑。 小草淡淡道:“蜀中唐门你听说过么?唐门中有一种暗器叫做离心针,传说中那是种极为厉害的暗器。如果不是前些天那这次,我也一直以为那种暗器就像根针呢。其实它是一种袖剑。” 蔺晓云道:“我听说过唐门,而且唐门中几乎所有的暗器都有毒,非但有毒还几乎是无药可解的剧毒……” 蔺晓云忽然不再说下去,她已经明白小草之前的遭遇。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小草能坚持到现在?因为剧毒通常伴随的是剧痛。 小草仿佛看穿了蔺晓云的心思。淡然道:“因为我想回家看看,其实我也有个家,有个老爷爷很照顾我。他让我有个家,虽然他几乎从不来看我。” 小草的眼睛里似乎已经有了泪水。她忽然道:“小姑娘,我可以求你一件事么?” 蔺晓云慌忙道:“叫我晓云就行了,有什么事你说。” 小草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男人现在也应该在你们这里,他在那?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他?” 蔺晓云默默点头,道:“走!我现在就带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