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崩溃的下水道
雨势仍然没有出现停歇的迹象。 这天依旧很冷，或者说，越来越古怪了。 自从特蕾莎和威廉在教堂里见证的那场大雪之后，莱恩城就没再怎么下过雪，更多的是暴雨。尽管冷风刮在身上像是要钻进骨髓一样，但没人还觉得这是冬天。这也成了莱恩城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这该死的鬼天气！”不止是骑士，工匠们也破口大骂。上面的人根本不关心当地的情况如何，只是一昧地发来赶工的催促，这也导致越来越多地人挨受鞭刑。骑士们对此无动于衷，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鞭刑让工程的进度更加缓慢。 城外已经不适合驻扎营地了，一千几百人就这样又退到了城内。旅店已经人满为患，居民们看到这番光景，也减少了出门的频率。一时间整个莱恩城都显得乱哄哄的。 暴雨如注，人心动荡。 这是路易对目前局势的评价。 雨水已经在地面上形成了没过脚腕的积水，几百年前修建的古老下水道已经支撑不住整个城市的排水系统的运转，出现了污水反过来流出的情况。在暴雨如织的夜幕中，那些腐朽的气息顺着喷泻而出的污水冲了出来。各种垃圾都裹挟其中。 由于床位不够的情况，许多工匠迫不得已睡在水漫金山的大街上，忍受着寒冷和极端潮湿的侵袭，还有可能会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垃圾海啸撞上。一部分人选择偷偷跑走，但很快被那些骑士们发现，接着又是一段惨无人道的鞭打。 皎月诗社的会面也停止了。这样恶劣的天气，连乌鸦们也不愿意出门，聚集着躲在室内取暖。 威廉看向窗外，桌子上的烛火成了屋内唯一的微弱光源。好在晚餐里还有几片熏rou，橱柜里也有之前买好的棉被，让威廉不至于挨冻。 这次结束以后，就去正式拜访特蕾莎。 威廉暗自下定了决心。 一方面是许久未曾谋面的缘故，另一方面是因为之前执行任务的时候，撞见对方和纳斯卡神父交流，这让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再加上恶魔出现的缘故，莱恩城的平静之下，有一场巨大的风暴似乎要到来了。 …… “啦啦啦——” 教堂里响起了悦耳的歌声，修女们手拉着手，闭眼唱着。她们虔诚地唱着赞美神灵的诗歌，白色的长袍让这一场景显得更加洁净了。伯斯女神的雕像默默地站在那里，仿佛在注视着自己的孩子们。 自从狼人的尸体被教会净化以后，教会上面派来的人也做出了人员变动的决定。如今由特蕾莎担任修女长，平息教堂里不安的氛围。而先前的唱诗班差点被解散，是特蕾莎一手坚持，说服了另外几位神父，才使得她们能够继续唱歌，不至于无事可做。 “结束以后就去烤面包吧。”特蕾莎暗自思忖，“也不知道这天气什么时候好转。” 威廉怎么样了呢？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她心里一惊，接着微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去。过了一会，特蕾莎才发觉心声别人是听不见的，才算是送了口气。 “等雨停了就过去看看他吧。”她用力点了点头，像是要说服一个不情愿的人。 “特蕾莎大人！”一名修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神色紧张，“不好了！” 歌声戛然而止。 “你们继续吧。”特蕾莎回以唱诗班众人一个安抚的笑容后，转身看向对方，“怎么了？” “情况有些不对劲，还请您来看看！其他的神父我也已经通知了。”对方靠近特蕾莎，低声耳语。 特蕾莎再次释放出「风域」，和修女一同前往教堂西侧。 自从东侧的建筑修建完毕之后，脚手架就已经拆除干净了，高塔在风雨中挺直，如同形销骨立的巨人。幕布被狂风掀起，露出白花花的砖瓦。 在靠近大门之前，特蕾莎隐隐有些不安，她似乎听见了某种响动，像是啮齿动物在啃咬着什么。可是在这样的狂风暴雨中，她又能听见什么呢？接着，二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来了？”教会负责人兰特挥挥手，那张苍老和蔼的面孔一反常态，竟有些焦虑，“快进来吧。” 兰特手端银色烛盘，这微弱的柔光照亮了走廊里的黑暗。特蕾莎和修女紧紧跟在他身后，偶尔能听见雨水顺着墙外的缝隙，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除此之外，只有脚步的沙沙声。 “请问到底是怎么了？”特蕾莎开口道。 “等你看到就知道了。”兰特有些口齿不清，“我活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见过——像这样的……像这样的……东西……” 特蕾莎注意到兰特说“东西”两个字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他也不敢确定那个“东西”的种类，或者是它是什么。仿佛那是某种禁忌的话题，光是提到它，就会令人瑟瑟发抖。 随着一声“吱呀”，走廊尽头的门被缓缓推动。 “这是什么！”特蕾莎捂嘴惊呼起来，她完全被眼前的场景震撼了。 那是上千只黑色的巨鼠！ 它们趴在一起，死死咬住前面同类的尾巴，一只衔接着另一只，组成了密密麻麻的外圈，尖锐的啮齿像是固定在了那上面，有些尾巴已经被啃得发烂，尾尖红中带紫。一只庞大的“鼠山”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在墙壁烛灯的光线下，投射出诡异扭曲的影子。 …… “陛下！！莱恩城快马来报！！”一个骑士上气不接下气地急冲进宫殿，手里拿着湿漉漉的皮革包，大声喊道。他一个踉跄双膝跪倒在地，甲胄发出咣当的回音。 “慌什么。”一旁的大主教面露不悦，站起身来，翘着小拇指接过泥泞的皮革包，取出其中火漆封存的信件，“陛下……” “无妨，直接打开来念吧。”卡莱斯摆手。 “尊敬的国王陛下——”主教微微向卡莱斯示意，后者点点头。 “承蒙陛下恩赐，让我等能够驻留莱恩城，实行管理的职责。这莱恩城偌大，也是陛下的恩泽所致，当然其中也需要感谢埃里克森公爵，几位侯爵的帮助，其中的克鲁斯侯爵更是体现出了过人的优雅品德……” “停。”王座上的卡莱斯心累地叹了一口气，“这些赞美之词可以跳过了，我只想知道是什么情况能让他快马来报。” “大人！”先前的骑士开口道，“这次是第二级别的信使！” 第二级别！大臣和主教们神色都有些震惊，第二级别需要出动飞行类的信使，一般多为皇家狮鹫。信使按照紧急情况，由高到低分为四个等级。这次出动了狮鹫，多半是发生了什么危机的情况。 卡莱斯的神情也微微一变，看向读信的主教。 后者一目十行地快速扫看起来，大声念道：“莱恩城情况危急！下水道系统已经完全崩溃，赴灵之路的大批工人和骑士滞留在城内，再拖下去，大部分城内建筑会有崩坏的危险！” “信上的时间是什么时候？” “昨天，陛下！” 卡莱斯一阵思索后道：“银手，你的想法呢？” “报告陛下，我认为应该先派出先遣队，通知还未抵达的工人和骑士原地驻扎，或者是寻找附近城市入住。”戴里克·银手·唐纳修胸有成竹，丝毫不见慌乱，“另一伙队伍需要前往莱恩城支援，这一批人里需要从王城内调动，包括骑士以及清洁者，以防万一，擅长水魔法的魔法师也可以征集起来。” 卡莱斯并未表示直接肯定，而是看向主教们：“诸位的意见呢？” “我认为应该先核查情报的准确性，”希尔伯特主教站起身，开口道，“先前就出现过情报误报的情况，身处前线的人总是很容易夸大自己的处境。诸位应该都还记得三年前的第一级别情报的事件吧——原因只是搞混了级别的排列是从高到低，引发了不小的sao乱。”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卡莱斯沉吟片刻：“带我去狮鹫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