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1 水当归水 救人救己

    坎卦通水，大坎大水。

    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

    水可用洗衣，可用做饭，可用饮喝，可用造酒，可用和泥造墙，可用灌溉。水做了万万种事情，可甘心处于最低之处，因此为天地至善。

    水善调和，善包容，不争不凶，如最好的阿姐，似最温柔的贤妻。

    人从生下来便要叫着：“我要吃奶水！”到临死前最后一句话：“唉，给我喝口水吧。”

    水无言，却有大德。李耳大圣便最偏爱水。

    而此时，刘剡说出，刚才林三吃下的梨子，便是坎卦的种子，因此调和林三空虚玄极的身体，使他不至于脱离人的界限！

    林三听了这话，心中先惊后疑，紧接着想起一桩往事来。

    当初林三初入修真道时，在水华宗做小修士，那时听过水华宗的一个传说。

    水华有十景，景景美妙，其中有一景叫做回首夕落，说的便是在水华宗回首峰上看夕阳落下，雄伟壮阔，美景无穷。

    而关于这回首峰，正涉及这桩旧日传说。

    传说水华宗曾有一名弟子，名叫燕飞，因受冤屈叛出水华宗，且受南洲五华大宗追杀，但此修士偶然得到神卦，融数宗之道法于一身，后愤怒出世，凭一人之力，将木华宗覆灭。据说，燕飞所得之神卦，便是坎卦！

    这桩传说不知真假，也无法考证，但木华宗的覆灭确实是事实，至于坎卦之事，无人知晓。

    林三当初新做修士，听了这燕飞和坎卦的传说，心中敬佩神往，因此虽然时日久远，但林三仍然将此事记得清楚。

    这时，林三听得刘剡提起坎卦，立马便想到这久远传说。

    “呀，刘宗主！八卦为圣人开创，乃是世界之基，天地之本。此处我吞下梨子，你说是坎卦种子，实在令人骇然！此物如何来？”

    刘剡微笑：“坎卦本就和南洲水华宗关系密切，你出身水华，难道不知这事？我问你，你可曾听过一位名叫燕飞的修士？”

    林三闻言大惊，叫道：“燕飞！果然是燕飞吗？是我水华宗前辈？难道我之前听的传说是真的？”

    “如何传说？你且说给我听听。”

    林三便将很久前听到的传说讲出。

    刘剡听完点头：“大体不错。这传说不是假的，确有此事。”

    “这样说，八卦之一的坎卦真在燕飞前辈手中！既然如此，为何刘宗主又有这坎卦种子？”

    刘剡笑道：“你只听过前半段的传说，却不知道后半段的故事。”

    “请刘宗主开口。”

    “这燕飞确实是你水华宗修士，但你不知道他也是我庐陵宗祖师！当初燕飞祖师情伤南洲，便离开故土，来到中洲，正遇到我庐陵宗先辈。”

    “想我庐陵之宗，历代先辈勘天道、演命理、通缘法，正看出燕飞祖师和我庐陵宗有缘，便有心收他入宗。燕飞祖师当时悲痛如灰，正欲改头换面、隐居避世，因此便入了庐陵宗。”

    “再后来，燕飞祖师在庐陵宗悟道大通，看透过去未来，涤清悲喜福祸，便改名号为秋水道人，以庐陵宗为家。因此，世上再无燕飞名号，只有秋水道人之声。”

    “秋水道人后来继任为我庐陵宗宗主，因此我称他为祖师。而坎卦便由此在我庐陵宗历代宗主中流传下来。”

    “呀，原来如此。唉，也该如此，燕飞前辈前半生坎坷悲痛，非常人能承受，后半生安宁祥和，应是他所归。”

    林三突然又问：“不对！刘宗主，既然坎卦为庐陵宗历代宗主传承，为何刘宗主将坎卦种子给我吃下？林三无德，岂敢承受？”

    “林三勿急。今日之事，早是在数百年前便预定。”

    “如何？”

    “当初秋水祖师遁化之前，曾以大神通推演我庐陵宗未来命运，算出数百年后后庐陵宗将有大劫，甚至覆灭。而化劫之法唯有八字，那便是‘水当归水，救人救己’，你可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第一个水应该说的是坎卦，第二个水难道是说水华宗？不过水华宗当初如此为难燕飞前辈，他如何能将坎卦归于水华宗？”

    “当初秋水祖师也是这样想。他又做推演，算出在数百年后，当有一名水华宗修士来到庐陵宗，以水卦归于这水华宗修士，救助这水华宗修士，这便是救我庐陵宗除大劫！这正是‘水当归水，救人救己’的真正推演！”

    “呀，这推演是说我？为何不是十萧师兄，他曾也是水华弟子。”

    “我最开始也以为这预言之事说的是十萧。当初我收他做弟子，也有这方面的考虑。不过，在你林三出现之后，我便认定这预言之人必定是你林三！”

    “为何？”

    “沉静时似万丈海，汹涌时千番波，上可凌天卷风云，下可安定明地幽。上善若水，思量你林三为人，不正如水？”

    刘剡又笑道：“水当归水，除了归于水华宗之人，也是要归于心性似水之人，林三，除了你还有谁？至于十萧，他沉静有余，刚勇不足，可为安宗之修，难有救劫之能。我绝对确定，预言之人，必是你林三。”

    “刘宗主说这话，太抬高我。天下动荡，古神猖狂，能自保一身，便是难得，怎还能说救大劫？我并无这般能力，也没有这心愿。”

    刘剡微笑：“哈哈，这以后的事情便不是我能知道的。我如今要做的，便是遵从秋水祖师之命，至于林三你救大劫还是不救，自有天道明辨，我这垂朽老头又多担心什么？”

    “刘宗主这话却有些耍赖意思。”

    “哈哈，天自有道，人自有命。林三你放心，我庐陵宗向来遵天道、行缘法，今日我将坎卦归你，只是遵命顺势，对你并没有任何要求。”

    又道：“且天下岂有永久宗门？我庐陵宗传承已经够久了，即便是真在古神大劫中覆灭，那也不算什么？只是林三你，这坎卦归于你身，不仅今日可救你于危机，而且以后也将是你一大依仗。这对你是百利无一害，你难道不受？”

    林三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刚才多亏刘宗主救助，我才免于失人危机。如今再说拒绝，便是矫情。且刘宗主说的不错，我浑身修法颇多，坎卦对我有大用处。刘宗主放心，既然我受了这卦，我便必要保庐陵宗周全。”

    刘剡微笑不语。

    林三又问：“刘宗主，如今我体内有坎卦种子，颇为舒服和谐，但这并不是完全坎卦。敢问完全坎卦如何？”

    “预言说‘水当归水’。这完全坎卦正在你水华宗之中。”

    “啊？什么？”

    “对，你没听错。当初秋水祖师做出推演后，为了防止中洲其他宗门觊觎坎卦，便将坎卦分为两半，庐陵宗历代宗主传承坎卦种子，而另一半坎卦正藏在你水华宗！”

    “怎会如此？水华宗若有一半坎卦，为何这么多年没有显现半点踪迹？甚至没有一丝传说？”

    “坎卦大秘，若是这样容易被发现，我秋水祖师岂不是白费功夫？你要知道，有种才有树，有源才有水。虽然水华宗中藏有一半坎卦，但若无我庐陵宗的坎卦种子，哪怕一万年也不会有人发现坎卦的踪迹。”

    林三点头道：“好，坎卦分两半，一在庐陵一在南。这安排正是巧妙，谁都想不到，水华宗竟然真有真正大水！”

    “如今你得坎卦种子，正该你受取完整坎卦。水华宗你是最熟悉不过，你听好了，那另外一半坎卦，便在水华宗回首峰下，地底三千丈，绿水源头处，黄花心蕊里！”

    林三点头：“我记住。”

    刘剡挥袖道：“好好好，记住便好，此事到此完结。我去也。”

    刘剡转身便走，身形逐渐虚幻，便要消失。

    林三突然叫道：“刘宗主留步，我还有一事请问。”

    刘剡头也不回，朗声道：“天也难，地也难，天地皆难，何况万物？问也空，不问也空，到头一场空，不如不问。”

    林三急道：“前路茫茫，刘宗主请略点迷津。”

    刘剡叹了一口气，道：“人力有尽，见险能止。林三，珍重吧。”

    刘剡说完便消失。

    林三独自喃喃：“人力有尽，见险能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将有祸事？”

    林三一时想不明白，便暗自将这八个字记在心中，待以后再看。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前往水华宗取得完整坎卦，林三当即出门，见门前秦十箫正站在月光下，仰头望月。

    “十萧师兄！”

    “哎，林三你和师尊谈完大事了？”

    “谈完了。”

    “怎么？有什么事情不好吗？我看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宁？”

    “难说。”

    “林三，师尊惯有些玄言玄语，常让人想不明白，你无需多虑。”

    林三笑笑，点头。

    林三接着告别秦十箫，脚不停步，趁着夜色，直接向南，前往水华宗。

    一边赶路，林三心中还是不禁回想起刘剡的话：“人力有尽，见险能止。这究竟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