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起吃饭
叮铃铃！一阵清脆的下课铃声，整个校园顿时沸腾起来。因为是最后一节课，沸腾的样式又与前三节课不同。只见人流从不同的教室涌出，先是汇集到教学楼的楼道里，接着又汇成三条较粗长虫似的队伍，飞快地向食堂蠕动。 虽然吉县一中是吉县最好的高中，但硬件设施非常一般。四层教学楼是普通的砖木结构，每个教室一块双层黑板，一块白色幕布可以放幻灯片，电视多媒体是用不了的。普普通通的黄色木桌子，两人一个课桌。60多人的教室分成三排，中间仅容一人通过。楼内没有卫生间，学生们内急，必须下楼，步行50多米，到东侧的茅坑去解决。 吃饭也是人多窗口少。每次下课前5分钟，同学们已经暗中把饭盆准备好，老师刚一宣布下课，立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出，一边跑还一边敲着饭碗。曾经有不少次，精神紧张的同学把第三节课误认为第四节课，在众目睽睽下敲碗狂奔，又灰溜溜跑回来继续上课。 食堂的菜就那几样，然后还要打馒头、打米饭、打汤，非常麻烦，而且味道也一般。相比之下，炒饼、炒面这样的地方小吃大受欢迎，经常人满为患。特别是炒饼，属于典型的吉县特色，豆芽晶莹剔透，饼条黄澄澄、油滚滚，香气里带着一点点酸酸的醋味，让人胃口大开。 甚至，这一点已经成为男孩子相互攀比的对象。如果你手里捧着一饭盆子炒饼一边吃一边在宿舍里转来转去，立即会引起一片赞叹声，觉得真了不起，居然吃得上炒饼。如果午饭只打了两个馒头、一份谁都不吃的老咸菜，那就悄悄吃吧，别出来得瑟。 实际上，在涂钢、胡晓晓有不少同学，是吃不起或者说舍不得每天吃炒菜的。他们通常把家里腌的老咸菜或者用鸡子炒酱，装在一个超大的罐头瓶里带到学校，一吃就是很多天。 相比之下，胡晓晓算是中等，一般不怎么从家里带咸菜，她也不喜欢吃。涂钢每次都带，他mama心疼儿子，有时会带上一罐芝麻酱。用老咸菜就着芝麻酱，也算是难得的美味。 今天，喜欢拖堂的地理老师似乎感受到了同学们的强大怨念，居然提前五分钟下课了。就是这五分钟，给了涂钢机会，他幸运地挤到了最前面，买到了好几天失之交臂的炒饼。 使劲嗅一嗅那香油、酱油和醋融合的味道，涂钢忍不住露出陶醉的表情。今天中午，又可以大快朵颐了！ 突然感觉好像有人在盯着自己，急忙睁开眼睛，却发现是苏芸，顿时露出尴尬的表情，顺手摸了摸脑袋。 “啊，苏芸，怎么是你？” “打饭啊！” 这时，他才发现苏芸的饭盒是空着的。 “你怎么才来啊，炒饼没有了！” “何止炒饼啊，大多数菜都卖没了！”苏芸蹙着眉头说。 苏芸虽不及晓晓高挑，却皮肤白皙、眉目如画，而且比同龄人显得成熟不少，少了些学生气，带着一股特有的丰韵。这种丰韵，特别招男孩子喜欢。无论在本班还是外班，苏芸都不缺拥趸。涂钢第一次见她，就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后来，班里调整位置，苏芸正好到了第三排，与他只隔了一个过道。苏芸拿天洗的头发，用的什么味道的香皂，都能闻得到。特别是，两个人虽然话不多，但课上经常有意无意互相看上一眼，时间一长，涂钢心里便滋长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甜丝丝又带着酸涩味道，也让苏芸在他心里变得不同。 上一次的云州之行，两人之间虽然多了赵鸣这个电灯泡，但关系更是突飞猛进。只是，他们在同学面前一直保持着低调，没有表现出太过亲密的关系。 “剩下没多少东西了。就是些豆腐、青菜，难吃得很！”涂钢说。 “那能怎么办？还能像你们男生似的打冲锋？小鲁又不在！”苏芸耸耸肩膀，看了一眼似乎永远都拥挤不堪的炒饼窗口。小鲁是另外一个女同学，不是本班的，平时与苏芸打伙吃饭，这几天因为家里有事休学了。 涂钢特别喜欢苏芸这个动作，觉得这个动作很“洋”，很有《罗马假日》里主人公的味道。 他心里一激动，忍不住说：“把我的给你吧！”说着，就去接苏芸手里的饭盒。 “这怎么行，我吃了，你吃什么？” “不是还有吗！”涂钢已经把苏芸的饭盒接过来，把他的炒饼全都倒了进去。 “我吃不了那么多？你打了七两吧？我有三两就够了！” “没事，多吃点儿！”涂钢笑着说，“我去别的窗口打馒头和菜。” “那我等你，咱俩一块吃！” “一块吃！”听见这三个字，涂钢就像第一次喝冰镇可口可乐一样，感到舒爽微麻的气体在心肺之间炸开，那感觉，就像要飞起来一样，头脑晕眩、轻轻飘飘。 踩着四两棉花买了两个馒头、一份炒菜花，涂钢与苏芸一起走到礼堂后门的台阶上坐下，开始享用午餐。 吉县一中有食堂，却没有餐厅。宿舍里、道路边、礼堂周围，随处可见用餐的同学。有愿意走远点儿的，甚至跑到cao场上去吃饭。 “准备挺充分啊！”涂钢接过苏芸递过来的报纸。 “没办法，谁让咱们这么大一学校，连坐着吃饭的地儿都没有呢！” “听说餐厅马上就要盖了。” “等盖好了，咱们就毕业了。反正我没抱什么希望。”苏芸撇撇嘴。 涂钢夹起一块菜花，在嘴里慢慢嚼着。以前味同嚼蜡的东西，今天吃起来居然特别有味道。但慢慢地，就有些不自在起来。不自在的根源，就是旁边一道道若隐若现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礼堂有四个门，门前有台阶，是吃饭的紧俏所在。涂钢、苏芸的周围人很多。有苏芸这个大有名气的美女在这儿吃饭，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这不是高一三班的苏芸吗？” “没错，就是她，漂亮吧？” “嗯。旁边那小子是谁？” “不认识，好像他们班的吧，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不会这么快就搞上了吧？” “那也没准儿。” “下手够早的啊！回头打听打听这小子是谁！” 这是男生们。 “那人是谁啊？” “谁谁啊？” “笨！就是跟苏芸吃饭的那个！” “苏芸不是跟……啊！新情况啊！才高一，就跟男生一起吃饭啦？” “要是我，可得好好挑挑！” “就是。听说涂钢家是农村的。” “是啊，胡晓晓和他一村。听说家里不咋样。你看，他穿得也不洋。” “我看悬。” 这是女孩们。 这些闲谈议论，有一句没一句的，隐隐约约传到涂钢耳朵里，让他的心一沉一落，一会儿窃喜，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愤怒，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快吃啊！”苏芸看了看涂钢，“是不是很难吃啊？要不我分你点儿炒饼？” “不用，不用！”涂钢急忙摇摇头，大口大口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