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胡十九妹
“涂钢，把老子的缸子拿过来！”李祥云冲着涂钢喊。 涂钢的脸一下子涨红了，回头看了看，大声道：“你自己扔的，自己过来捡。” “擦，你离得近帮着拿一下能死啊！” “就是，小气鬼。”李九江伤疤没好就忘了疼，跟着起哄。 涂钢看了眼苏芸，苏芸眼睑低垂，默默转过身，摆明态度不掺合这些事。 “不要你就扔了，反正我不给你捡。”涂钢倔脾气上来，根本不理那一套。 李祥云攥着拳头，噌噌噌走过来，气势汹汹仿佛要找人打架。涂钢死死盯着他，身体僵硬，脸色有些发白。 “李祥云，你敢打架我……” 胡晓晓的话说到一半，就被一声巨响打断了。咣当！李祥云一脚踢在茶缸上，那茶缸就像足球一样飞了起来，穿过门口，一直骨碌到墙根底下。 “老子不要了！”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教室。屋子里所有人都呆住了，一片寂静无声，半响才恢复了嘈杂。 三天时间，数理化、语政外、历史地理生物依次考完，胡晓晓有第一门的惊魂时刻打基础，心理素质明显上了一个台阶，除了考地理时被地理老师狠狠瞪视40分钟没有捞着之外，其余科目抄得还算是爽利。 “涂钢，你估摸着自己能考第几？”胡晓晓半边身子趴在涂钢桌子上，差点把他垒得高高的书山弄翻。 “小心点，嘿，小心点儿！”涂钢手忙脚乱地收拾，“别抱太大希望。我期中考试才第十名，你抄，而且也没抄全，起码打三折。” “打三折就是第三十名，已经不错了。前进了十好几名，跟我妈也有交代了。”晓晓直起身，拍拍涂钢的肩膀，“这次多谢你了。还有两天放假，到时候请你吃焖饼。” “说话算数？”涂钢眼睛一亮。焖饼就是炒饼，外面卖的跟食堂卖的，味道天壤之别。 “外加一份鸡蛋汤，嗯，再煎个鸡蛋！” “一言为定！” 两个人说话的时候，苏芸正在她的座位上看出，神情沉静。 期末考试的成绩陆续出来，涂钢发挥非常好，一向不错的语文得了130多分，最不擅长的化学也得了109分，从上次的第十名一跃成为班里的第二名，在全年级也挤进了前五十名。 随着他水涨船高的是胡晓晓，简直就是惊天大逆转，全班第十九名！ 涂钢从邓志刚那里看到排名时惊呆了，揉了揉眼睛再看，没错，就是第十九名！ 回过头看去，胡晓晓座位是空的，再一转眼，她已拎着暖瓶走了进来。 围在邓志刚看成绩排名的不少，其中就有李祥云。见到胡晓晓进来，立即阴阳怪气地叫起来：“哈哈，十九妹，胡十九妹来了！”顿时，引起哄堂大笑，一些女生也跟着低低的笑。 胡晓晓一头雾水，涂钢过来把情况一说，她的脸腾就红了，在众人哄笑中趴到桌子上，头深深埋进胳膊下面。 “咋了这是？”涂钢后知后觉，“晓晓，没事吧？你是第十九名呢，这下肯定把老师们震了，看他们还有啥话说！” 胡晓晓低着头：“好了，别说了！要上课了！” 班主任慢悠悠走进教室，大家这才停止了说笑。老头子照例轻咳两声，喝了口水，再轻咳两声，等屋里完全安静了，才开口说话。 “今天是本学期的最后一天，上午召开这个班会，中午大家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家了。放假的时间，从7月15号到8月31号。记住了，8月31号必须到校。下面，我宣布一下这学期的考试成绩和排名。班级前十名的同学，进步幅度最大的十名同学，都能获得100块钱的奖学金。这回考试，跟高考接轨，文理的主科，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政治、历史，都是按150分算，地理、生物按100分算，体育、音乐不算分。你们也看一看到底文科分高还是理科分高，回来了可以按这个报分科。第一名，宋铁环，1049分；第二名，涂钢1040分；第三名，张芊芊1028分……第十九名，胡……胡晓晓，咳咳，胡晓晓，976分……第二十一名，苏芸，971分……第五十七名，李祥云441分……” 从听班主任宣布成绩，到领取进步最快奖学金，胡晓晓的头都是晕晕的，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台，又怎么下来的。有的同学不知真相，脸上表情讶异，但听了旁边人的解释，立即变得似笑非笑，那种眼神……让人一辈子都忘不掉。 当她拿到一百块钱的时候，李祥云在下面大声笑着鼓掌，引起后面男生们一阵猛烈的掌声。班主任老头还以为大家热情高涨，也很兴奋地说：“看见了吧，胡晓晓同学的成绩有目共睹，还是那句话，只要肯努力，谁都能考出好成绩，你们的家长，也跟着扬眉吐气！” 胡晓晓木木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什么时候，与苏芸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对方的眼神就像平时的骄傲，淡淡的，仔细看，眼角还有一抹掩饰不住的笑容。 那是嘲讽吗？ 她把眼睛避开，又觉得自己落了下风，再看过去时，苏芸已经低下头，看一本翻看的《读者文摘》了。 终于捱到了下课，胡晓晓要请涂钢吃饭，本想和他一起到车库里推自行车，却意外碰到了英语老师，那巧劲儿就像特意在等她一样。 英语老师是一个瘦小枯干的小老头，嘴角两撇胡子，模样像老三国演义电视剧里的庞统，又像老水浒电视剧里的时迁。他把胡晓晓叫到教室旁边的大杨树下，涂钢很没义气地跑掉了。 “考得不错啊。如果这是你的真实成绩，那么我收回之前说的话。” “……” “如果不是真实的，那就努力把它变得真实。” “……” “我知道我的脾气，见到不争气的学生就想讽刺一下。实际上这叫恨铁不成钢，想让你们知耻而后勇。没想到成了学生的眼中钉rou中刺。你们背后都叫我老刺猬，别以为我不知道。” “……” “刚才学校已经通知我了，下学期我就不用上课了，该退休了……” 胡晓晓抬起头，看到了他昏黄的眼珠，那是眼泪吗？只是没有落下来的意思。或许，老年人都有迎风流泪的毛病吧……她默默的想。 “你不用说什么……”英语老师摆摆手。 胡晓晓心想，我没想说啊，我不知道说什么…… “下学期会来一位年轻老师，刚刚大学毕业，或许他能明白你们这些孩子在想什么。” “……” “你不用送我，我走了。”英语老师叹口气，背着手、佝偻着腰，不一会儿就融入放假的人流里面。 自始至终，胡晓晓都没有说一句话，也不知道该说点儿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