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生变(下)
“你说啥?”杨玉秀愣了愣。 “俺说,你养的好闺女在学校里跟老师睡觉,村里人都知道了,你不知道吗?” “你……胡说八道!”杨玉秀的第一反应是不信,随后就是极度的愤怒,“樱子,你不干活,不尽当媳妇的责任,把家里闹的一团糟就算了,竟然还要说你外甥女的坏话!” “俺说坏话?胡晓晓干的那点儿事,上涂村谁不知道?就是瞒着不让你知道罢了!上次学校放大假,胡晓晓为什么不来?” “她在学校有事,还要学习……”杨玉秀的声音低了下来。 “才高二就这么忙了?涂钢可回来了!涂唤子可问过他家小子,他都承认了!” “承认什么了?”杨玉秀的声音低沉下来。 “都快一月的事儿了!她跟学校的一个老师好上了,还出去开了房睡了觉。后来学校追究,老师不承认,她也不承认。真是傻啊!承认了还能赔点钱不是?现在可好,那老师也不理她了,她啥也没拿着,白搭了个黄花闺女的身子。” “不可能,晓晓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杨玉秀的表情像哭又像笑,眼睛求助似地望向自己的meimei,“怎么可能!玉雪,你听到什么没有?” “哪有,哪有!”杨玉雪的眼神有些躲闪,“俺没听说!晓晓咋可能做这种事!” “玉雪,你真的没听说?”杨玉秀敏锐地察觉到了meimei表情的变化。 “村里人都知道,到处都在传,俺还能叭瞎?”樱子冷笑道。 “玉雪,你给俺说实话!你听说没有!” “这个……” “说!” “俺是听说了,根本就不信。后来……赶集时候碰到了涂隆。涂隆不说话,俺就追着他问,把他逼急了,说他从来不说瞎话,还看到过晓晓……和那个人的照片!” “这……呃——”杨玉秀就像被一盆水当头脚下,头顶一片冰冷,而心口那团火又急促窜上来,胸中憋闷至极,一下子便瘫软在地上。 “大姐,大姐!”杨玉雪吓坏了,急忙跑过去,只见杨玉秀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竟然晕了过去。 “快,快,娘,娘!军子!”杨玉雪歇斯底里的大喊着,“你们看着大姐,我去叫台叔!” 台叔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他来的时候,杨母和玉军正一脸焦急的围着玉秀,樱子放不下脸,但又怕出事,站在外围望院门外瞅。 “你们都让开,别挡着病人喘气儿!”台叔把杨母拨开,略看了看杨玉秀的情况,一边掐她的人中,一边急急吩咐道,“小军,赶快叫你婶子开拖拉机来!” “挺厉害啊,人没事儿吧?”杨母急得嗓子都哑了。 “老jiejie您别急,小秀有低血糖的毛病,又急怒攻心,俺看着还有点急性哮喘,怕耽误时间所以赶紧送卫生院,那里有输氧的设备。” 台婶显然是经历惯了这种抢救场面,从容不迫地把拖拉机开了过来,斗里还铺着床脏兮兮的棉被。 “快,小军、小雪,把你jiejie抬上来。除了我,再去两个人,老jiejie你就别去了,让小军小雪去!拿上钱!” 杨家忙成一团,杨玉雪跳上车的时候,小雪从屋里追出来:“妈,妈,你去哪儿,一会儿我还得上学呢!” “这……”杨玉雪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樱子,一会儿你送下小雪吧,这边……” 樱子没有答话。 杨母摆手道:“小雪你就别管了,把秀儿照顾好!这边有我呢!” 拖拉机已经没影儿了,杨母还在担心地向村口张望。 “姥娘!我妈走啦,我咋办啊!”小雪噘着小嘴,有些不满地摇晃杨母的胳膊。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大姨都这样了,你一个小学生打什么紧!大不了,下午不去了!” “那哪行!”小雪泫然欲泣,“我是班长啊!我得查人,看谁迟到呢,哪能自己旷课!呜——” “别哭,别哭!先吃饭嘛,吃了饭,大不了我送你去!” 先是婆媳之间怄气,后来姑媳之间又锵锵,再到杨玉秀晕倒,一系列的事情下来,等小雪着急忙慌地吃完饭,也已经快一点半了。 “怎么办啊!俺两点的课!这次要迟到了!班长带头迟到!”小雪在门口急得直跺脚。
“走吧,俺送你!”杨母准备出门。 “姥娘!您又不会骑车,走过去就晚了!” “那俺找个人送你!”杨母就是不说让樱子去的话,樱子在旁边看着,也不主动说要送小雪。 她说着便匆匆忙忙出门了。小雪焦急地在门边张望,看杨母不来,妗子也进了屋,一咬牙把她mama的自行车推了出来,骑上就匆匆忙忙往白家河沟赶。 二八的大自行车,对于一个小女孩来说实在是难以驾驭。小雪只有10岁,只能跨坐在大梁上,一扭一扭骑着走。 上涂村、杨家河沟、白家河沟相隔都不远,二、三里的距离,但都是狭窄的土路,坑坑洼洼,西侧是庄稼地,东侧是深深的水沟。 水沟是五十年代修的引水渠,据说闹大洪水时出了大力,后来就闲置不用了——也不是完全闲置,从镇上到县城这段的大水沟里面是常年有水的,虽然味道不太好闻——但镇上往南,也就是上涂、河沟这几个村,全都没有水,里面长满了各种各样的野草,有的还被开垦出来种了庄稼。 正是冬闲时节,中午时候地里的根本没有人,露出一片苍白和坚硬来——不种小麦的地,要撂到来年才开始耕种——路上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梢的声音,便是自行车辐条、链子与地面摩擦的交响。小雪有些紧张,忍不住加快了频率,不断默念着:“快到了,快到了……” 嘭!前面是一个半米大小的圆坑,小雪躲闪不及,一下便冲了进去,很快便弹了出来,颠在坑前面的一块砖头上。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自行车再也保持不了平衡,把一歪,便向深沟冲去。 狗尾巴草,灌木,树桩,土坷垃,尽头是一棵碗口粗的白杨树!嗵的一声,小雪的脑袋正磕在白杨树的树干上,微弱地喊了一声“姥娘”,便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