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深宫
野菜饼终究还是没有做成，毕竟这是宫里，即刻上哪儿去找野菜来。不过成君还是拿青菜做了几个饼。 饼子做好后，刘病已吃了一张后就不再吃了。他这样，紫研很高兴，剩下的全部立马都撤走了。看她那样，说是撤了，其实不知是留给自己慢慢吃，还是拿去与别人分享了。她这样，刘病已甚是无语。 成君没问他觉得好不好吃。毕竟，她早过了因一张饼就能得瑟的时候了。毕竟，她知道，绝对好吃，虽然他只吃了一张。 晚上就寝时，他们依旧一人各霸一半床。由于有了白天那些插曲，成君总觉得气氛很微妙。比起之前刘病已偶尔会说些话逗她，惹她心慌意乱。现在这种相对无言，更让她有些局促不安。 她背对着刘病已侧躺在床里面，完全不知道背后的他是睡是醒，因为他完全没有任何声响。她也一动不动地躺到了大半夜，才慢慢有了睡意，当睡意渐浓，她陷入浅眠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自己被拥入了一个怀抱。 他从背后抱住了她，她诧异了一下，但没挣逃。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拥抱是多么的小心翼翼。 她渐渐安心地陷入黑甜的梦乡。是阿君如何？是霍成君又如何？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接受既是阿君又是霍成君的她…… 天气开始一天天变得炎热起来，刘病已在中宫住得俨然十分习惯了。成君倒没什么，紫研却对此颇有微词，因为皇帝赖在这里不走，她就不能‘放肆’了有木有！ 当然，对此有意见的，不止是紫研一人。皇帝在中宫住了一个多月了，这隆宠连许后当年都不曾有过。这要宠冠后宫的节奏终于让某些盯了她良久，欲意伺机而动的人按捺不住了。 这日上午成君兴致不错地想要侍弄侍弄她养在室内的君兰。没有常常侍弄君兰，实在是因为她是个连草药都栽不活的人。 可这天她里三层外三层地把中宫转遍了，都不见那几盆花。正要询问时，却见紫研拉着一个小太监直奔她而来。 “娘娘！有人欺负我们宫里的人！”紫研气冲冲地替她旁边脸上挂了彩的小太监打抱不平道。 成君仔细看了看受伤的小太监，这小太监是她宫里的，平日里少言寡语，但为人处事倒也伶俐，所以她有几分印象。 “怎么了？被谁打了？”成君问道。 小太监往她脚下一跪，摇头便说：“没有谁打奴才，都是奴才自己摔的。” “这怎么是摔的呢！明明就是被人打的伤。”紫研看着小太监着急地说“高明，你快跟娘娘说实话啊！她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高明咬牙摇头，还是坚称自己是摔的。 紫研见他死活不说实话，只好转而对成君道：“我刚刚替他诊了下，他身上除了这面上的伤，定然还有其他的伤，不然怎会伤及脾肺！” 成君听到伤及脾肺时，目光幽暗了下来。她语调平常，只是语气冷然了几分：“你且放心说说这伤是怎么来的。我中宫之人被欺负了，那就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了。” 高明踌躇了下，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知道不能瞒，于是一五一十地道出了详情。 原来他本是负责中宫花草，器皿摆放的。知道成君喜爱君兰，便对此花极为上心，可这君兰实在娇弱，每每移栽进花盆的都容易枯死。于是他隔段时间便会去御花园里移栽几株过来替换。 这事他跟总管公公早就禀报过，所以一直以来也很顺利。 可今日不知是哪里触犯了李婕妤，当他如往日一样在御花园移栽君兰时，被她用‘擅动陛下喜爱之物，目无君上，横行不法’为由，命人‘管教’了一番。 听完之后，成君二话不说便带着宫人们，浩浩荡荡得直往李婕妤的寝宫而去，这李婕妤就是曾经在御花园里对她和紫研出言不逊的人。 她之所以一直都未如那时说的一般，为后后为难那两人。不过是因她的气量真没那么小，那时也不过就是想吓吓她们，好让她们的嚣张气焰收敛一点。可她没动她们，有些人却很不识相啊…… 到李婕妤的寝宫时，她竟一副好整以暇，静候成君多时的模样。不见丝毫慌乱，没有一句辩解，像是对成君会如何处置她毫不在意似的。 成君坐在主位上，目光幽幽地看着跪在厅中的女子。她如此爽快的认错，没有一句辩解实在是不像她的风格。 那时因君兰花她就和刘婕妤惹她不快，此次又这么不长眼？成君看了她半晌，她父亲李将军乃是常驻边疆的大将，与父亲一向不太对盘，所以她不畏惧霍家的权势也说得过去。只是她在这后宫中特意得罪皇后，怎么说都不太明智。除非… “皇后娘娘，臣妾命人罚了中宫之人的确是臣妾的错。请皇后娘娘赐罪。”李婕妤见成君不说话，主动请罪道。 成君听完这句话，嗤笑了一声。站起身朝她走去，边走边说：“这么说，你明知是我中宫的人，却还是命人打了，是么？” “臣妾不过是为了维护陛下喜爱之物，并不知那是娘娘宫里的人。得罪之处，望娘娘赐罪！” “是么？你打他的时候他没说么？你这么不把我中宫放在眼里，谁给你的胆子？嗯？”成君站到她的面前，居高临下道。 “臣妾不敢，只是臣妾身为这后宫之人自然事事以陛下为先，一时情急之下没能问清原由，也实属情理之中。”她说到后面，虽还是认错的态度，却带了些理直气壮。 “呵！”成君冷笑一声：“那我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情急之下！什么叫情理之中！”说完“啪”的一声响起。 成君亲手扇了她一个耳光，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谁能想到皇后会亲自动手？ 李婕妤被打得身形不稳，一脸错愕地捂住脸，显然这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成君甩甩手，刚刚用力太猛了，她看着李婕妤那张欠打的脸又接着道：“本宫让你看看什么才叫擅动陛下喜爱之物。你不是之前很受宠么？陛下不是很喜欢你这张如花似玉的脸么？” 边说着边蹲下与李婕妤的视线持平：“你去告诉陛下啊，说我打了你。” 李婕妤捂着痛得流泪的脸，一副受了欺负的委屈模样，不敢再随意多说一个字，她发现这皇后比她想的更厉害。 “怎么不说话了？”她冷笑地问。见李婕妤还是一副受惊小白兔的表情，她厉声道“是不是本宫平日里对你们太宽容了！让你们以为本宫好欺负！” “不，不敢，臣妾不敢！今天真的是个意外！求娘娘饶恕臣妾吧！”李婕妤被她吓得立马出声告饶。 成君看都懒得再多看她一眼，径直站起身后就往殿外走，边走边丢下一句话。“我本想相安无事的过日子的，既然你们这么不安生，那我们就好好玩玩吧…” 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回到中宫。夏嬷嬷对刚刚成君的鲁莽行为很是担心，问成君本来可以禁李婕妤的足，或是扣她的月俸作为惩罚的。为何要自己亲自打她，毕竟为了个奴才这么做过了些。 成君边喝着茶边悠悠道：“她今日认错认得太干脆，她盯我那么久，费那么大劲才找到高明这个突破口，就为了惹我生气，让我关她禁闭？” 嬷嬷一想也是，她也很疑惑：“那李婕妤究竟想做什么？” “不知道。” “那您为什么要打她？”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打的啊。”她刚说完，嬷嬷就一副受惊了的表情，她被嬷嬷的表情逗得轻笑起来。 “若是她真有后招，那我打的那下就当提前讨了。若是没有，就当做对她的一个警告。让她知道我中宫之人不是能随便欺负的。否则我中宫人这么多，她一天打一个，我岂不是要被气死！”前面说的倒有几分认真，后面就完全带着玩笑的语气了。 嬷嬷对这个不正经的主子很是无奈：“那您也不用亲自动手啊。失了您的身份。” 成君听到身份二字，神色又沉了几分：“嬷嬷，你知道我今天亲手打她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什么么？” 她点了点心口：“因为这里舒服！” “你以为我不知道打她于我无利么，可我实在是看不惯她这种随意将他人性命视为草芥的行为！不管她是为了什么，她凭什么将高明打得伤及脾肺！” 嬷嬷本欲说些什么，可她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这样的一个主子，能说什么？她没错，错的是这个世道…… 黄昏的时候，成君也没看到刘病已回中宫的身影，往日他在朝堂处理完事务就该回来了。 等到用晚膳时，他都还是没有丝毫消息传来，成君很是奇怪，便要夏嬷嬷差人去问。紫研面对着案上的美食很是哀怨，都怪讨厌的陛下，能看不能吃…… 等了良久，夏嬷嬷匆匆从门外进来，一脸不郁道：“娘娘，李婕妤的宫里传出消息，说李婕妤身上受了很多皮rou伤，且突然病倒了。陛下，陛下便去了那里…” 她听到陛下去了那里时愣了一下，随即笑开道：“嬷嬷，你看吧，我就说她有后招吧。今天就算我不打她，怕是这对她动刑的罪名都逃不掉的。真是后悔只打了她一巴掌啊！” “娘娘…”嬷嬷看着她笑，有些难过。 他不来是对的。出了这种事，无论她做没做，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全后宫的人估计都以为是她恃宠而骄。他若还来，难道是要告诉后宫众人唯她独尊么？所以，他不来正常。她这么告诉自己…… 夜半三更，夏嬷嬷走进寝宫内室的时候，看见成君穿着素白的寝衣，一头青丝随意地披在身后，姿态慵懒地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卷书，借着灯光专心地看着。这样一副姿容脱俗的模样，可惜只有她能看见。 她看看窗外如墨的暗夜，上前提醒道：“娘娘，夜深了，您就寝吧。” “我看完这本书再睡，就快了。嬷嬷你先下去睡吧。”成君抬头看了眼她，又接着看回她的书。 嬷嬷无可奈何，微叹一口气后就退出去了。 她走了好一会，成君终于将那本书看完了，她揉揉有些酸累的脖子。突然看到窗外有月光洒了进来。对啊，今日是十六呢，之前乌云密布的，都忘了今天是她最喜欢的满月呢。 她赤脚走到了窗户边，看见了窗外天空中挂着的那一轮银盘。今日的月亮应该还是那个月亮，可怎么就没以往看着美呢…… 她看着银辉似水的满月发了好久的呆…… 原来，深宫的滋味是这样的…… 她第一次尝到，却并不喜欢。不过，她也许得要习惯了，因为，以后还会有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