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出乎意料 一
一 “喂喂喂,我在这里找到了一个好东西,请你们都过来看一看。”有一个社员举着一个很小的玉米棒子在那里展示。 都搞不清他在耍什么把戏,放下手里的活,愣在了那里。 队长不乐意了,要扣他的工分:“我看哪,你是不想好了,你是嫌老婆孩子吃的有点饱了。” 他不去理会队长的挑衅,把那个玉米棒子用力抛到了空中,大声喊:“它像个孩子的小鸡鸡。” “哈哈哈哈!” 工地上乱了套,队长扑过去对他进行指责:“你是一个党员,你是一个退伍军人,你还是一个……” 他豁上了,不去理会队长的这种‘咆哮’,放下手里的工具,仰面倒下去,叹上一口气说:“真没劲!收秋,收秋,这是收得什么秋哇。” “哈哈哈哈!” 由于在夏天里连着出现了几次大旱,玉米没有长好。出现了这种歉收,应该把这笔账算在老天的头上。可人家徐家坡就没有发生这种情况,每当出现了旱情,他们就用上那些水利机械,不仅没有减产,还取得了好的收成。头顶一个天,相距这么近,居然出现了这么两个不同的结果。实在是叫人觉得窝火,社员们有了极大的情绪,少了干劲。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这一个生产队里。秋收秋种是季节性的农活,是不可往下拖延的,如果延误了下种,会影响下一年的收成。再说,为了搞好冬天的农田建设,县上已经把那么多的任务压了下来。耿庆成犯了愁,去找任其。 任其认为,这是思想上的问题,叫耿庆成把两个村子的社员组织起来,给他们上一堂政治课。 在这种状况下,单纯采用这种思想教育的方式,不可能会出现好的效果,耿庆成在那里犹豫着。 任其很有信心,说:“我们共产党的最终目标,是实现共产主义。要想实现这个目标,就不能让‘私’字当头,就不可存有利益观念。这个时候,正是我们进行这方面教育的有力时机,正是我们弘扬正气的重要时刻。” “在这么一个大忙季节里,抽出时间来开会,可以吗?”耿庆成没有想通,在那里不住下地摇头。 “在那抗战时期,当敌人包围着我们的时候,当敌人的炮弹在我们身边炸响的时候,当敌人的子弹穿过我们的肌肤的时候,我们所要做的,首先是搞好思想教育。”任其激动了,在那里挥着手高喊,“在这么一个严重时刻,我们应该发扬优良传统,我们应该重视思想教育。同志哪,要晓得,只要思想工作跟上了,就能摆脱困难,就能取得胜利。” 是的,在敌强我弱的时候,只要让战士们唱起歌来,血就会在他们的体内沸腾,他们的胆怯就会消失,他们就不会再去在乎什么。耿庆成被说服了,下决心做好这件事。 徐家坡里的人是不听这边指挥的,怎么样才能把他们组织起来呢?耿庆成把耿庆双喊过来进行商量。 耿庆双是一个粗人,拿不出好的办法,想来硬的:“我带上百十号人,扛上三十几棵枪,到那里一站,他们就会害怕,他们就会老实听话。” “放屁!”听了耿庆双的这个建议,耿庆成火了,“你曾经多次对他们使用过武力,可在什么时候制服过他们?在什么时候取得过胜利?得把这个想法放下,给我好上动动脑子,拿出一个万全之策来。” 不是不愿去想,是没有这个能力,耿庆双索性把头一低,合上眼睛安安稳稳地睡了。 经过一番细致地考虑,耿庆成找到了一个认为可行的办法,要带着耿庆双和两个民兵去徐家坡试试。 在阳光的照射下,河里的水亮闪闪的。草滩上的那些黑绿色的草叶子,也同样闪着耀眼的光波,风一吹,发出窸窸声。一只只小蚂蚱,在那里飞过来飞过去,叫个不停。 这美好的自然景色,展现在了眼前,可耿庆成没有心情去欣赏。他的心里,老是觉得不踏实,害怕去了之后,弄出不好的结果。当走到徐家坡的村头时,这种担心更加强烈,是越想越怕,想撤。 耿庆双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在平常,他就很狂,自从死了刘福义,他更狂了。他老早就想在心上人徐春兰的老家显示显示,让这里的人看看自己的实力。因而,他不仅没有这么多的担心,还信心百倍。他劝耿庆成要继续,说徐丰玲并没有多少本事,况且,又不是明着来,是偷袭。 耿庆双持有的这股子勇气,给了耿庆成一定的鼓舞,鼓着劲儿迈大了步子。耿庆成嘱咐他们说:“既然你们这么有信心,就要坚持到胜利,到了关键的时候,一定不要退缩。” 望着耿庆成那变了色的脸,耿庆双笑了,说:“不用怕,快快拿出当年的那些英雄气概来吧。请放心,就是遭到了他们的围攻,俺们三个人,也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 耿庆成要采用的办法,是先把徐丰玲和徐春生控制起来,再使用高音喇叭,把命令传达下去。连接着高音喇叭的扩音机安装在大队部里,他们躲避着人们的眼睛,悄悄朝那个方向摸过去。 虽然已经是中秋了,可今天的天气还是那么炎热,日头火红火红的,让人感到好似还是在那中伏天。徐家坡的街巷里,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地在那些阴凉透风的地方歇着凉。 大队部的院落里宽敞整洁,十三棵大杨树掩映着八间瓦房,是乘凉的好地方,聚在这里的人有二三十个。这个行动计划是具有隐秘性的,得想法子让这些人离开,耿庆成他们,伏在一个暗处商量着办法。 有一个民兵有了主意,走过去说:“来了一个货郎,正在村子的西头摇着货郎鼓子卖东西。那东西可全了,不光有针头线脑,还有好多好多的稀罕物品。” 自从批判资本主义和开始打击投机倒把,就不见货郎的面了,所有的人被这个消息所吸引,争先恐后地跑了去。 这个胜利给带来了一种运气,很快又顺利地取得了另一个胜利,只是用上了一个小计,就先后把徐丰玲和徐春生骗了过来。 事情还没有终结,耿庆成继续在那里施展骗术。他仿冒着徐丰玲的腔调,在大喇叭上说,国家有了新的纲领和新的政策,这两个问题都关系着每一个人的切身利益。由于事情重大,县领导们要亲自下来进行传达。生产队要放假,学生要停课,不管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是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娃娃,凡是能走动的,抓紧到耿庄前面的河滩上进行集结。 耿庆成的这个表演很不错,没有引起人们的任何怀疑,又顺顺利利把这一炮彻底打响了。 透过窗子,望着人们成群结队地朝着那个指定的地点走去,徐丰玲急得冒了汗。耿庆成见了,在那里得意地嘿嘿笑。徐丰玲不服,恨得跺响了脚。耿庆成走过去撕着耳朵对他进行嘲弄,说他的本事是那么的低劣。徐丰玲那个气呀,真想与他们闹个天翻地覆,可没了自由,只可翻翻眼睛发泄一下。 为了把事情办得牢靠,耿庆成没有急着撤,直到空了街巷,才放了他们俩,带着成功的喜悦匆匆走去。 徐丰玲不想看到失败,叫徐春生想法子把人弄回来。他严厉地瞪着眼睛对他说:“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一定不要给我打埋伏,把所有的本事统统给我拿出来。” 已经想到了一个办法,徐春生很有信心地向徐丰玲下了保证,说就是没有十分的把握,也有九分。 河里的水变化无常,一场大雨会把河床灌满,晴上几天就会露出一片一片的沙滩。在靠近耿庄这边的一片沙滩上,站满了两个村子的几千号人,呼声和吵声搅成了一片,乱杂杂的。河堤上,对头摆着三张桌子,朝着人群的这一面贴着纸,纸上写着:“路线是个纲,纲举目张”。 耿庆成在那里主持会议,看得出,他十分得意。 任其到桌子后面一站,立刻无了声息,无数道带着各种色彩的目光射到他的脸上。 当耿庆成作了开始的宣布,任其劈手止住稀稀拉拉的掌声,伸长脖子说:“生活在伟大祖国怀抱里的贫下中农们,生活在广阔天地里的同志们。”他好像是站在北京天安门城楼上,向全国的人们进行讲话似的道了开场白,继而,“人生的道路是崎岖的,我们的斗争是艰苦的。在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中,我们的敌对势力还在那里兴风作浪。那些阶级敌人把变天账装在心里,常常向我们抛出一张张毒牌;那些反革命分子和那些右派分子,持有形形**的念头,时时刻刻想向我们进行攻击。我们要警惕他们的毒菌侵袭,防止他们腐蚀我们无产阶级的健全肌体。
“在我们关注着这些毒虫的时候,还要警惕无政府主义。这种主义是一种反马克思主义的机会主义派别,它的要害是反对无产阶级革命。徐丰玲存有严重的无政府主义,他以感情代替政策,迷信自己,独断专行,不讲路线,把徐家坡搞黑了。真是使人悲痛,在我们打天下的时候,他是一位英雄。在这社会主义建设中,他迈错了步子,认敌为友,不按客观规律办事,主观主义地搞瞎指挥。他存有浓厚的私有观念,大胆地支持社员搞投机买卖,大力投资建设谋私利的基地。 “无产阶级专政,只有依靠贫下中农才能实现;党的政权,只能掌握在贫下中农的手中。徐丰玲竟然去依靠地主的儿子徐春生,这是没有阶级觉悟的体现,这是危及社会的大条条……” 提起徐春生,徐丰玲想起了他当前的任务。真让人纳闷,怎么老是看不到什么动静呢?徐丰玲不愿再等下去,想搅乱这个会场。徐丰玲皱起眉头认真地想了想,向身旁的一个人交待了几句什么。 在任其停下来喝水的时候,那个人高声问:“任书记,我们这些庄户人,实在是不想再过这种穷日子。你说,到哪年哪月我们的粮囤才能满?到哪年哪月我们才能过上富足的好日子?” “快了,同志,快了。好景在后头,我们的社会主义正在蓬勃发展,我们的祖国建设正在大步前进。” “到底是在今年呀还是在明年?请你说得具体一点。” “我……”对这个问题,是说不准的,任其在那里犯了难。 在切合实际的前提下,进行思想教育是有效的,在这种状态下,产生不了什么大的作用。人们并没有把任其所讲出来的这些大道理放在心上,还对他产生了不满,在那里喊起来: “如果我的自留地里有很多很多的韭菜,决不会去偷着割别人的。你光讲思想白搭,还是来点实的吧。” “政策是人制定的,不对就改!” “我们不想饿着肚子,请你们把抓阶级斗争的那股子劲儿放在农业生产上,多打出一些粮食来。” 没有想到下面会乱起来,任其慌了,向耿庆成讨办法,问他应该怎么办,是不是需要把那些民兵派上去。 在那里维持会场的民兵是不少,可利用他们是不行的。耿庆成叫任其抓紧讲,用大喇叭把他们的议论压下去。 对,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任其赶紧清了清嗓子喊起来:“执行党在农村中的各项政策,是一项严肃的政治工作。我们要向社员们不断灌输伟大的社会主义思想,我们要经常组织他们批判资本主义倾向……” 当任其说累了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徐丰玲抓住时机又对周围的人进行了鼓动,他们又在那里喊起来: “我们是拥护社会主义的,只是不赞成你们的这种办法。” “对对对,完全对!我们也是拥护咱们共产党的,只是看不来你们的这种领导方式。” “滚下来,别在那里瞎咋呼。” 这是严重挑衅,是不能允许的,任其跳了起来,挥着拳头大吼:“我们要坚决还之以无产阶级铁拳!我们要与他们坚决做不调和的斗争!” 就在会场上混乱了的时候,徐春生在村子里点着了一个大柴垛,那火焰冒得老高老高。首先看到的是任其,他以为是烧着了房子,冲下堤堰,带头朝那个方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