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实力悬殊的对局
方明秀挠挠头，看见黑川下的白子，却总觉得他接下来下的黑子位置很不好，没心没肺的再次拿起一个黑子，未经两人允许的点到之前下的黑子附近，对中间的白子形成夹击，顺手拿掉黑川下的黑子，口中天真的道：“白子走了那，黑子走这里不是更能把夹击的一大片联系的白子全都纳入自己掌控吗？” ！！！ ！！！！！ 方明秀不经意下的一颗子却仿佛平静水面上落入了一颗巨大石子，在田中和黑川两人心中惊奇滔天涟漪，相比刚才那步隐晦的落子，这步突然跳到外面的夹击似乎一下子解开了前面一步的神秘面纱，仅仅两步，却让两人感觉一个睿智的国手，在调笑两人的疏忽大意，并且随意指点出一步反败为胜的经典，犹如醍醐灌顶，让两人感觉之前棋路的淤塞一下子畅通开来。 “这……这……”田中嘴中说不出完整的话来，眼中带着讶异的惊叹，脸色僵直，黑川更是仔细看看棋路，严谨的站起身来，微微躬了躬身子，口中肃穆道：“您好，刚才失礼了！请问您是……” 方明秀这才觉得似乎事情有点大条，不过依旧弄不清楚状况的他嘻嘻笑道：“您好，刚才打扰两位下棋了，真不好意思，啊……我叫方明秀，是个早稻田大学的中国留学生！”慌乱中学着日本人模样欠着身子打着招呼。 黑川脸上带着点惊讶，口中仍然严肃的道：“受到您刚才的指点，我才知道之前见识的浅薄，黑子第二步真是绝妙而隐晦的大反击啊，您在中国一定是一位棋力高深的业余选手吧？中国现在围棋确实比我们日本强大多了。” 田中先生似乎也反应了过来，匆忙站起的声音踩着榻榻米发出沉重的咚咚声，方明秀这才发觉这个男人又高又壮，几乎1.85M的身高，加上短袖露出的一身精壮肌rou，和他之前下围棋的感觉天差地别，更像是一位健身运动者。田中也欠了欠身子，古铜色的脸上有点羞红，终究是打着哈哈道：“我也是呢！刚才没发觉小兄弟这步棋真是妙绝，一下子就把黑子的劣势扳回，哈哈！”说完引着方明秀和黑川再次落座。 突然的熟络让方明秀也有点手足无措，不过既然别人请坐了，只得脱了鞋子盘坐下来，脸上困惑的道：“这个……我刚才只是旁观的时候随便说的，两位真的不要介意……” 黑川脸上带着恍然的笑意，似乎觉得年轻人更加亲近，稍微靠近了一点，亲切的道：“方先生在中国是一位业余高手吧？不知道您介不介意和我对局一盘？”说完，眼神有点兴奋的看着方明秀。田中先生发出哈哈大笑之声，引来其他桌子的人侧目好奇，这才刻意压低声音笑道：“黑川先生看来是技痒了，看方先生刚才两步就知，说不定黑川你等下会被修理的很惨哦……”似乎是之前败给黑川有点不甘愿，田中先生明显有点幸灾乐祸，觉得让显得更年轻的方明秀再击败黑川心中也许会舒畅很多？ “咳咳……”不得已，方明秀打断两人一厢情愿的猜想，脸色尴尬的笑道：“两位……其实……其实我真的不会下围棋……”看见两人听着这话，却明显露出——别开玩笑了的神情，方明秀不得不带着点郑重的口气重复道：“真的，不骗两位，我真的是一点都不懂。”猛的想起手中还有一本围棋入门，立马拿起来在两人面前晃了晃，粗黑的日文大字映入两人眼帘，《围棋入门300问》几个字明确的告诉他们，似乎真的弄错了。 方明秀觉得似乎说服力还不够，努力地重申：“今天就是想来同学叔叔这里借点围棋书学学的……哈哈……其实我什么都还不会呢……”声音渐小，似乎对面两人对于这个事实有点难于接受，方明秀也只能默默以对。 田中先生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又不知说什么，有点失礼的主动夺过方明秀手中的围棋书，翻弄了好几页，这才发觉真的是一本极其浅显的入门问题合集，更是惊疑的不断打量着方明秀，这个在他眼中带着点散漫，身材颀长瘦弱的男孩透着强烈的神秘光环，心中的好奇更是厉害。 黑川沉默了一会，眼神复归平静，不知心中如何作想，却见他猛的低下头，低沉的声音从下面传出来：“虽然很失礼，虽然觉得不应该，但是……请……请您和我对弈一局！” 由于这边声音一直不大，却并没有把已经散开的人群再次吸引过来。方明秀有点乱了方寸，茫然的环顾一下四周，静静的，之前只是觉得有点凝重的气氛现在却有点压的他稍稍喘不过气来，黑川的话带着坚定的执着，直刺他的心底。 田中先生听到黑川的话却也跟着沉默下来，口中轻声道：“黑川一直是这么执着……即便当年院生时没考上职业棋士……但是仍然执着的要当职业棋手……”陷入回忆的田中觉得似乎该做些什么，眼神一凝，学着黑川的样子，低头拜托道：“请你原谅黑川先生的执着，还请您不吝赐教！” 刚刚准备抬手推诿的方明秀两手尴尬的垂在腿上，心中支吾道：我真是自找罪受啊……骑虎难下……算了，反正是啥也不会，笑就笑吧…… 再次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会过来了，方明秀心中猜测吕清学一时半会也完不了事，口中无奈的道：“好吧好吧，你们可别这样了，我就下一局吧……” “太好了！”“太好了！”两人齐齐回答，田中更是立马让开位置坐到另一边准备观棋，方明秀半推半就的坐上了黑子位置，三人合力把棋盘上的黑白子全部归还到棋盒中，方明秀这才手中抓上一颗黑子，口中仍旧担忧的道：“先说好哦……我乱下可别笑话我啊……” 田中黑川两人心中觉得这个年轻的中国高手真是谦虚谨慎啊，战前未言胜先思错，果然很有隐士高手的风范。黑川点头出声道：“嗨！我就托大一下，让先了！” 方明秀琢磨了一下黑川的话，拿眼看了一下两人，心中思忖：让先？意思是让我先下？好像在哪听说过围棋是黑子先下的啊？手中黑子往棋盘上放，看见两人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自己手中的黑子，这才放心的将黑子落在靠近自己的角落第二排线上。 方明秀黑子一下完，黑川和田中两人眼前一亮，黑川更是心中一动：第一步就颇有古风啊……然而田中作为局外人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情，微皱着眉头：为什么要用连初学者都知道不可以的拇指 食指捻棋呢？他不想让人发现自己是高手吗？那为什么之前还要出声指点呢？ 虽然在今天之前从来没见人下过围棋，不过仿佛有种烙印在身体中的本能一般，方明秀觉得今天拿着这黑子下从来没下过的围棋，竟然身体中泛上一股愉悦感，手中拿着的黑子落在棋盘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突然让他觉得有种指点江山的感觉，手中的子就是麾下忠诚勇敢的士兵，意之所至，所向披靡！ 仅仅只是刚下了七子而已，但是黑川面对对面轻松自若，旁若无人的方明秀却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他不是没下过十秒快棋的人，但是对面那人仿佛不经思考随意落子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犹如置身在对方早已布置好的陷阱上，只等时机一到，立马就能发动雷霆一击。 方明秀越下越觉得畅快，只要白子刚刚落下，他那视力并不是特别好的眼中就能“感觉”到好几处利于自己的黑子落点，虽然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自己有利，但是……反正不就是随便下嘛，反正自己也不懂，随便下下，敷衍过了两人就立刻走吧，心中这么想着，方明秀更是遵从自己犹如身体本能的感觉。 日本的秋日并不如中国南方那么难受，更何况外面茶馆的空调冷气透过门缝一丝丝的传进了棋社里面，虽然没装空调，周围的下棋人却并不觉得炎热，更是有种自然和谐的感觉涤荡在心中。然而终究不是所有人都觉得凉爽的，黑川就是其中之一。越下越心惊，越下越觉得对面的人深不可测，棋路奇诡莫测。绝大部分棋手下棋都有自己的一种风格绵延在棋路中，比如旁边的田中先生，他在该勇猛进攻的时候绝对不会犹豫，见到有利形势立刻会加紧攻势，采取狂暴的攻击来让对手手忙脚乱，从中杀出一条血路，奠定胜利。而黑川自己却是谨慎小心，心中千回百绕，一子落而虑十子的人物，不得绝对稳妥，绝不冒进。 然而对面之人，每每在白子刚下完，就已经能笨拙的把黑子下到了棋盘上，带着绝妙的音符撞击着黑川坚实的防线，时而轻灵，时而凝实，有时更是出其不意，打的白子一路连连收缩防守稳定战线，其棋风机巧变化莫测。仅仅只是开局八十多子，白子已经被黑子把四角压的死死的，仅仅还有一路负隅顽抗。 旁边观看的田中先生心惊莫名，看着白子在黑子的压迫下不断收缩防线，而黑子每多时候都点在了白子必救之处，白子至今偶有还击也是蚍蜉撼树，看着方明秀的眼神更是带着赞叹之色。